我的赤脚医生外公

  中国医师节那天，网络上跳出来许多关于「赤脚医师」的图片、故事集锦。

  这让我想起外公。

  外公张荣楼，1993年9月去世，去世时候是65岁。算不上是英年早逝。但蛮可惜，因为他自己是赤脚医生，同时又是严重的哮喘患者。

  外公当过兵，涟水战役是1946年，现在算起来，外公在涟水战役中的时候才18岁。

  枪林弹雨，我没有见过，但电视上的「抗日神剧」肯定是不足以作为想象的基础。

  据外婆在世的时候说，子弹穿过了他的左腿，然后他就晕了过去。

“两个兵架着，拖下前线”，外婆大概是这样说的。

  在记忆中外婆一定是这样说过的，虽然当时我还小，但可以想象那样「两个兵架着」大概是什么情景。

  回想起外公那个年代，非常感慨，在枪林弹雨里倒下，有战友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。而今天这个和平年代，我们却自顾不暇。

  朋友倒下了，别说拿出生命了，能拿点钱去帮助吗？

  外婆说那个年代用的词叫做「开火打仗」。

  如果我早上磨磨蹭蹭的起床，外婆就会说，“日本鬼子来了，开火打仗，你这么穿衣服慢不行”。

  冬天洗脸，我们要热水。外婆说，“开火打仗的时候，当兵的都是用雪洗脸的”。

那天寒地冻的天气……

  外公的枪伤并没有导致截肢，但是印象中是一瘸一拐。军功并没有导致家庭抚恤的转好。

  伤后，外公转去东北粮仓看管军粮，具体不详。外公处事办事刚正不阿，因此惨遭陷害，具体不详。后来真相大白，水落石出，政府欲加官进爵。外公违背外婆意愿，推己及人，告病还乡。

  外公告病还乡后，不知是在地摊上还是哪里买回来医学书籍，回去竟然研读的十分兴趣。

外婆对此也是反对的，估计他们夫妻也发生过不少矛盾。

  因为他的治疗不仅是免费的，就连所购买的医疗器材、外地病人的吃住都是免费的。

  对于一个退伍后只做农民，除了种地，不想其他办法养家糊口的男人来说，少不了要被老婆「批斗」的。

  在我的印象里，外公那本厚厚的针灸书籍破破烂烂，书籍的前几页和书的边缘，还有被烧的痕迹，肯定是看了很长时间，翻了很多遍。

  可以想象到一个「不务正业」的男人，就像今天沉迷于游戏的男生一样沉迷治病。

  如果外公的医术不好，那也不必拿出来说道。

  1、话说，某一日，外公赶着养了一年的猪去卖；那天天气酷热、加上大肥猪当日里跑的路比较多，劳累之下竟然脱肛（就是直肠脱了出来）。

   那猪贩子因此不愿收购，倘若不收购，把这猪赶回家又是路途迢迢。

  外公问猪贩：“倘若肠子回去，你是否能收？”

  猪贩子说当然。

  外公抄起个钉子，往猪脑门上就是一钉子，那脱落的直肠就一下子缩了回去。

  现在我知道：百会穴可治疗脱肛。 

2、一个夏日午后，我猜自己当年4-5岁，我在家中玩耍，外面突然来了个夫妇，50岁的光景。问：张大夫在家么？

  外婆从外面回来：“不在，有病去医院”。

  这夫妇大约也是十里八乡寻来的，愣是不走。外婆只得让我去寻在农地里干活的外公。

  终于，寻得了外公。

  话说，那人得了什么病？治疗效果怎么样？我想，这里没有必要给一个死去多年的赤脚医生打广告。

  我那时候4岁，现在外婆也都去世很多年了。即使外婆活着，那七里八乡、络绎不绝的登门患者，她能记得几个？

  我仅清楚地记得，存在当时去追寻外公的模糊情景。

  鞭炮声不绝于耳。我妈说，外公一般给别人治病，只需要三次，既所谓的三次治愈。

  目前绝大多数的针灸临床是达不到这样效果的。

 各种理疗仪，电针。每天一次或者隔日一次，12次一个疗程，2-3个疗程，疗效 ……

  而我外公的技术只需要三次治疗。

  话说外公都治疗些什么病呢？

 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，现在我只能猜。各种疼痛，内外妇儿、癌症？

3、记得母亲，讲诉一例：

   一腋下瘤子的女患者来看过（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明确诊断）……

  这女子从南京来（苏北，泗阳），治疗无非是针灸拔罐。但这里面有说道，有一种针灸技术叫「挑筋」。

  印象之中就是在背上寻一个穴位，用钢针拨开皮肤、在肌肉的筋膜上挑。

  话说，这赤脚医师有没有消毒灭菌呀，有没有用一次性的针呀，有没有行医资格呀？因为那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，所以不要有这样无聊的问题，让我继续这故事。

  当然，消毒灭菌就是用水煮。

  那位从南京来的妇女，在治疗后16年又寻到外公家原来是那瘤子复发。

  设想起来，这乳腺癌（已经在南京诊断明确），治疗之后，活了16年。

  当时我外公已经离世。那妇女十分无奈，外婆不忍，竟然操起那钢针，给那女人治疗了……

  目前，「挑筋」这个治疗技术已经失传。

  我排行老二，小时候，常住外公外婆家。（因为要逃避计划生育的罚款。）

  都是外婆带我睡，有时想外公带我睡。但外婆不让，因为外公行军打仗、天寒地冻，患上哮喘，总是咳嗽咳痰。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外公的哮喘是多厉害，那是反复急性发作的哮喘。

 1993年，我6岁，一日外公哮喘发作，呼吸困难，外婆让我去寻下地务农的家父回来，家里离着那田地着实有2公里，这一路跑过去对6岁孩子来说，怎么也得15分钟。

  见到家父，我说：爸，给我2毛钱，我给消息给你……

  想来当年也是为难老爹，那时候一包云峰烟2毛。

“舅奶说，舅爹生病了，叫你回去看看”。

  家父扔下铁锹，一路跑回去。

  后来学医，我和家父说，哮喘发作，呼吸困难，哪里等得了那么久。

  外公入土，连同那本破旧的书籍，和成堆的红色锦旗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19.8.19

作者简介：陈永、医学博士，内科学主治医师，男，江苏淮阴人.贵阳医学院临床医学学士、江西中医药大学中医学硕士、复旦大学内科学博士、南方医科大学中西医结合医院博士后。

参与*，省级自然科技研究8项，先后在国内外医学核心期刊发表医学论文58余篇，其中SCI论文9篇，被引用100余次。硕士、博士研究生国家奖学金获得者，复旦大学光华奖学金获得者。主张整合医学，用西医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中医基础理论，发现高血压、心脑血管疾病、糖尿病、癌症在发病机制上有着共同的信号传导通路，多种老年性疾病的发病与名医朱丹溪“人体阴常不足，阳常有余”有着密切联系。从而提出多种老年性疾病的发病现代医学机制与阴常不足，阳常有余的紧密结合，挖掘朱丹溪宝贵治疗经验。

致力于整合医学处理内科学疾病。整合医学是一门新兴学科：不仅运用现代医学疗法，还结合各种疗法综合有机运用；不仅注重疾病的治疗，也注重全身的康复；注重医患关系的维护。“尽我所学，贡献微薄之力，促进您早日康复。” 擅长：免疫风湿科疾病，类风湿性关节炎，老年性关节炎，干燥综合征，系统性红斑狼疮，强直性脊柱炎，白塞病，癌症康复、银屑病、消化系统溃疡等，主张Make incurable diseases curable（将不能治愈的疾病治愈）。甘草养阴汤发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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